第13节
“你和谢十三是不大一样,少有人能像他那般的野蛮粗暴。”她道。 谢倾怎么听都觉得她是在骂自己,不过谢小公鸡脸皮厚起来无人能敌,煞有其事地开始附和:“确实,这谢十三,王八蛋一个。” 一顿,又道:“不过呢,他虽王八蛋了点,但其实根本不爱揍人,都是别人先招惹他,他还大人不记小人过,每回出手都可轻可温柔了。”扯完谎,又缓缓偏过头看她:“……你信吗?” 许文茵将眼皮一垂,“告辞。” 丢下这句话,越过他径自离去。 这回谢倾没再去追,只是看着她的背影,看她的裙摆如莲叶般泛起涟漪,稍敛了敛眸,转身而去。 林二宝在说好的地方等他,见谢倾一来,忙站起来邀功:“怎样?我演得不错吧?” 说起这个就来气,谢倾照着他脸就是一扇子,“你演的是个什么玩意儿,揍人就揍人,瞎嚷嚷个什么?啊?你他娘说话不会温柔点?” 林二宝被骂得莫名其妙,“不是,你平时就不温柔啊?” 这话谢倾就不爱听了。 “我哪儿不温柔了?”低哼了声,“小爷温柔着呢。” 林二宝怕他再给自己一巴掌,没敢反驳。 谢倾便又晃着折扇,往树上一靠,眼神忽然就变了:“说吧,苏二到底怎么回事。” “还能怎么回事,我从窗户闯进去的时候听了一耳朵,好像是在说亲事——哎哎!” 谢倾一伸手将他衣襟拽起来,挑眉:“亲事?和谁的亲事?” 林二宝总觉得这话里藏着说不出的寒意,咽了咽唾沫:“还、还能是谁啊,自然是许家三娘子啊。” 谢倾手一松,林二宝差点摔在地上。 “哦,那没事了。” “……?你这前后态度好似差得有点大。” 林二宝没注意的是,谢倾转过头去时,眼底泛着冷光。 苏家和袁家一样,都是太后的心腹。许家一个无权无势的旧姓世族,婚事倒前有严六,后有苏二。 哪有这么好的事。 太后此举,不是为了拉拢,就是为了铲除祸端。 “哎,十三,你去哪儿啊?我方才从苏二那儿讹到银子了,咱们——” “要赌自己去赌,小爷没空。” 看着谢倾走远,林二宝才愣愣眨眼:“又没空?” - 许文茵回到厢房时,苏家太太和魏氏都不在,想必是因苏二郎受了伤,要下山去请大夫。 她便自己在厢房里坐了一会,脑子里还在想方才的事。 谢十三似乎每回出现都能误打误撞替她解决一个麻烦。 也许并不是误打误撞,说不准是时时刻刻都在盯着自己。 ……倒不至于如此吧? 许文茵揉揉眉心。 如今苏二郎受了伤,理应是没工夫去绑许三娘了,那这局就算这么…… 许文茵顿了顿。 她侧眸,将厢房内扫了一圈,桌子、椅子,连茶蛊里的茶水都不曾少过一滴,周围静得吓人。 这时,她才后知后觉,许三娘似乎自出去后就再没回来过。 可已经过去了这么久,方才的骚动又那般大,她不会没听见才对。 许文茵心头掠过一抹不安,将茶蛊一放,夺门而出。 道观的后院很大,与前头长长的游廊相连,再往里走一些便是后山。 许文茵不想往坏处想,但许三娘这般久了还不曾回来过,她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。 许文茵拐了个弯,迈上石阶往后山而去。 说是后山其实不过是座小山,山间有条细长的石板路,常青树茂密,风一吹,叶片刷刷作响,分明青天白日却十分阴森。 脚下这条路她从未走过,却莫名觉得有些熟悉,就好像,她在梦里来过。 她知道苏二从头至尾只把许三娘当作横在中间的一块绊脚石。污了许三娘清白后,将此事捅到太后面前,来了招恶人先告状。 太后勃然大怒,在一干朝臣面前怒斥许家女不知廉耻。 至此,许家名声一落千丈,许三娘受不住屈辱,自缢而亡。 许文茵自己也受牵连,拖到十八仍未出嫁,这才会被太后点去照顾新帝。 思及此,她双眉愈沉,脚步加快。 风声越来越大了,茂密的树荫将头顶的阳光完全遮盖,在她身上打下了大片深色的阴影。 一声轻响,她倏地停住脚步。 不远处是一片树丛,挨着两块池塘,池塘内没有水,便显得尤为突兀。 她迈步上前,等靠近了才发现,这树丛竟出乎意料的大。 就好像……是被人刻意堆积,为了去盖住什么东西。 许文茵拢紧披风,伸手将树丛扒开,她每扒一下,从里传来的呜呜声便更大。 等到树枝纷纷散落,她才终于看清了。 那是一个铁笼,上了锁。 里边的许三娘被绑了手脚,堵了嘴,发丝散落在两颊旁,形容狼狈,正睁大双眸,两眼通红地看着她。 和梦里一样,几近绝望的眼神。 许文茵的呼吸微微一窒,还没来得及说话,不远处忽然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。 很多个人的,毫不掩饰,朝着她这边过来了。 “唔,唔!”许三娘恐惧的声音不成调。 “嘘,别出声。” 许文茵隔着栅栏冲她比了个手势,旋即起身将周围一堆树枝抱起来盖在笼子上,树枝太重,她抱得很费劲,都来不及喘口气,又急急转身冲出林子。 谁知迎面就和那伙人撞上。 四个人,穿着打扮很不寻常。 皆是一身黑衣,蒙了脸,眼神中隐隐透出一股肃杀之气。 她心底一凉,只觉这回是真的完蛋。 “那个……” 话刚说出去两个字,那帮人唰一下抽出腰间陌刀,竟半点不给她说话的空暇。 眼看着打头那人操刀而起,从旁边树林中突然飞出三把扇子,直击后面三人的侧颜,“砰”的一声响,三人脖子一扭,立时倒地上不动了。 “谁?!出来!”操刀的汉子吓得朝林中大吼一声。 话音刚落,许文茵的眼前闪过了一道白影。 那汉子旋即发出“噗”的一记闷声,被人一脚踹中腹部,断线风筝般飞了出去,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,不动了。 谢倾收回腿,扬扬手里的马鞭,低骂了句“沉死了,踢得小爷腿疼”。 一顿,想起许文茵还在自己眼前,变脸似的一弯嘴角冲她道:“许二娘子,真是巧了,你怎的也在此处?” 许文茵:“…………这话该我问你吧?” 作者有话要说: 流氓干啥我干啥,我叫谢家十三郎 第11章 谢倾踹了踹横在地上的几个黑衣人,蹲下身在他们腰间一摸,头也不回地冲许文茵道:“没想到在这种道观里也能碰见山匪。” “山匪?” 许文茵原本正在瞧扣住铁栅栏的锁,闻言一愣,“你怎知他们是匪?” 这四人走路时动静大得生怕别人听不见,对周围感知迟钝无比,是要眼珠子没眼珠子,要耳朵没耳朵,也就靠几把兵器唬唬人了,这样的,除了土匪还能是什么? 不过谢倾不会这么说,他想了想,换了种符合形象的说法:“我瞧他们刀上并无家纹,又不似训练有素的模样,想来是被人雇来的山匪。” 说罢瞥了眼被关在笼子里的许三娘。 许文茵这回听明白了,这群土匪的雇主八成就是苏二。 一想到这个,她捏着铁锁的手不禁用上了力,笼内许三娘红着眼圈怔怔望着那个锁头,也不知在想什么。 “我下手不重,他们过会儿就该醒了。”谢倾上前,见她抓着那只锁头,便将折扇往腰间玉带上一插,“许二娘子,让我来吧。” 许文茵闻言松开手往后退,谢倾上前,垂眼瞅了眼许三娘,这回说话就大不客气了:“让开点。” 许三娘怔了怔,挪着身子往笼内缩。 谢倾悠悠侧过身,长腿倏地一抬,一脚踹在那只锁上,哐当一声,铁锁竟应声落地,轻松得像在喝粥。 许文茵微愣:“……谢小郎君倒是人不可貌相。” 分明一副文人打扮,瞧上去却十分善武。 谢倾轻笑一声,不忘给谢十三拉拉好感:“这不算什么,我那弟弟才是当真的能文善武。” 谁知许文茵听见这话,脸色就冷下去,看来对谢十三当真有一万条成见。 谢倾本人并不在意,急什么,他从来不急。 踹开了笼门,拿了方才土匪的短刀将许三娘手上的麻绳割开,轻飘飘与她对视一眼,这才退出来,将刀子丢了回去。